水沉曦

06
赵启平说：“曾经有一百种万方法可以让我不用谭宗明当挡箭牌，但是我没有想到。”
赵启平又说：“直到他现在整天蹲在附院楼下我才追悔莫及。”
赵启平继续说：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要……”
“如果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把你的头摁进下一道上来的菜里。”陈亦度吃毛血旺吃得满头是汗，“你可想清楚了，咱们这是在川菜馆。”
赵启平抄起筷子跟他抢鳝片：“陈亦度你昨天见过贺涵今天就敢吃川菜？”
陈亦度差点把嘴里的雪碧喷出来：“我们就吃了个饭！谁跟你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。”
赵启平很懂地点头：“我知道我知道，你吃饭，他吃你。”
陈亦度灌下一听雪碧，打了个碳酸味的嗝，总算是能顺溜地说话了：“瞧把你能耐的，有本事去跟谭宗明说清楚啊。”
赵启平顿时就蔫了。
他和谭宗明的孽缘，按他自己的话说是巧合，按陈亦度的说法是他自找的。
嘴瓢一次是巧合，那嘴瓢三次呢？赵启平想把自己淹死在毛血旺里。
赵启平第一次嘴瓢发生在医院。
彼时他正跟安迪给他介绍的富贵施主谭宗明先生首次见面，相谈甚欢，曲筱绡就带着她早八百年没事的腿来了。
“哟，赵医生在忙啊。”
赵启平其实挺想跟她直说姑娘别来了咱俩没戏的，但是让女孩子在别人面前丢脸这事他做不出来。
于是他起身，很客气地介绍：“这位是谭先生，是我……”
他本来琢磨着说是他朋友，曲筱绡要是够有眼力劲儿就不会再赖着了。可是他一心二用，嘴一瓢：“是我男朋友。”
曲筱绡惊讶得仿佛下巴脱臼，谭宗明倒是适应角色适应得很快，上前一步伸出右手，脸上还不忘商业性的一字笑：“你好。”
赵启平脸上是礼貌的微笑，心里已经把自己抽了八百遍：让你一心二用！让你随便嘴瓢！
谭宗明的业务水平很高，三言两语就把曲筱绡骗得找不着北信了他们俩的关系。曲筱绡走了，谭宗明重新坐下，赵启平努力让自己笑得真诚且无辜：“那个…谭总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谭宗明很大度地摆摆手：“没事。”
赵启平心里很过意不去：“要不我一会儿请您吃个晚饭？”
谭宗明不动声色地在口袋里摁掉了一个电话：“可以啊，正好我晚上有空。”
赵启平的第二次嘴瓢，发生在歌剧院门口。
彼时有人送了谭宗明两张《图兰朵》的票，谭宗明想起赵启平似乎正好休息，就打了个电话问他。赵启平爽快答应，和他约了剧院门口见。就在他翘首以盼的时候，熟悉的女声又出现了：“赵医生，这么巧你也来看歌剧啊！”
赵启平不太情愿地转身：“曲小姐。”
曲筱绡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窜过来：“赵医生一个人啊？”
她眼睛里的光看得赵启平寒毛直竖：“不不不，我在等人。”
曲筱绡笑容不改：“等谁啊？哎你看就快开场了，要不咱们先进去？”
“不好意思来晚了，路上有点堵车。”
就在赵启平转头看他的刹那，谭宗明一度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救世主的错觉，然后赵启平就飞扑了过来：“不是都跟你说了早点下班嘛。”
赵启平本来只想意思一下扯一扯他的袖子，谭宗明却反应极快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摩挲了两下：“手这么凉，等很久了？”
卧槽？赵启平脸有点红，不愧是谭大鳄，这逢场作戏的能力，这深情款款的眼神，还有这披到他肩上的外套，一百分一百分。
进了包厢谭宗明才松了手，赵启平庆幸这里很黑，谭宗明应该看不见他脸红：“刚才谢谢啊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谭宗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，“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咳咳，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举手之劳。
赵启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，他凑到谭宗明耳边说：“这样吧，看完这个我请你吃夜宵啊。”
谭宗明点了点头，赵启平开心地坐了回去。图兰朵的前奏响起，谭宗明看着他专心致志的侧脸，顺手关掉了自己的手机。
而到了第三次，赵启平发誓他真的真的不知道故事的走向为什么越来越魔幻！
彼时他和谭宗明一起吃了饭，谭宗明顺路把他送回了医院。他下车以后才反应过来手机落在了车上，于是他伸手敲了敲谭宗明那侧的车窗。谭宗明缓缓落下玻璃，一声充满惊喜的尖叫就如期而至：“赵医生！”
谭宗明眼神一凛，赵启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关窗、下车、一把抱住他，动作一气呵成，速度快得超乎想象。
赵启平颤抖地想，太熟练了，太敬业了，再这样下去不会形成条件反射吧？上次是牵手，这次就是拥抱了，那下次岂不是要…
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赵启平像飞车党一样抢了自己的手机就跑。
驾驶座上的安迪差点笑出来：“怎么样？”
曲筱绡一脸冷漠：“我真的只是想打个招呼，仅此而已。”

“天啊，这个不堪入耳的故事总结一下就是你一失足，谭宗明就把你带沟里去了。”陈亦度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水煮肉片上。
赵启平痛心疾首：“啊啊啊啊啊阴沟里翻船！这绝对是阴沟里翻船啊！！”
他只想发展一个施主，绝对没想发展一个男朋友！
陈亦度幸灾乐祸：“你可拉倒吧。谭宗明那档次的哪儿能叫阴沟啊，怎么也得是马里亚纳大海沟。”
赵启平发了狠劲跟他抢肉片：“那也比你十年玩鹰一朝被孔雀啄了眼强。”
“我们还是来聊点健康的问题吧。”李熏然听不下去了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，“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干净清淡一点的吃饭地方？”
“为什么一定要清淡？你不是最喜欢十三香小龙虾吗？”
“哎不是我。”李熏然埋头打字哒哒哒，“凌远他胃不好嘛，十三香小龙虾可还行？”
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两下，他懵懵地抬头，正对两张恨铁不成钢的脸。
叛徒！

07
阳光明媚的下午，人来人往的大楼。今天的附院也是如此宁静祥和。
然而就在一条无人的走廊，刚刚被凌远请回来一个顶仨的海归胸外专家庄教授，眼下正被人壁咚在墙角。壁咚他的人比他矮上半头，一条胳膊还挂着绷带，偏偏庄医生就是挪不动脚。
“跑啊，怎么不跑了。平时见了我不是溜得比看见鬼还快吗？”季白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撑在墙上，亲身示范什么叫身高和气场完全没有关系。
庄恕试图用几不可见的小步子挪出风暴中心，但他挪一点季白也跟着挪一点，不知不觉就移到了墙角。
“那个…季白你冷静一点…”他咽了咽嗓子，“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我这不是很冷静吗？”季白想了想，收起了胳膊垂在身侧，“这样看上去更冷静一点了吗？”
庄恕哪儿敢点头，平时转速飞快的大脑在季白X光一样的灼灼目光下卡得让他组织不出语言：“那个…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还结巴了？”季白挑起一边的眉毛，“我有这么吓人？”
“不是不是。”庄恕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，“我要先道个歉…”
“道什么歉？”季白的嘴角抽了一抽，“你以为我来找你是来听你道歉的？”
“啊？”
难得能在庄恕的脸上看到如此吃惊的表情，季白特意欣赏了一会儿：“我来就是想问问你，你一直过不去的坎，现在过去了？”
庄恕还是有点乱，稀里糊涂地点了头。
“那就行了。”季白也是一副释然的模样，“那你照顾好自己，过得开心。”说完他拍了拍庄恕的肩，竟然是准备走了。
不对等会儿！
庄恕直觉有哪里不对，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把人拉住了。
季白转身看他：“有事？”
“你不听我解释一下？”庄恕干瞪着眼，他腹稿早就打好了，就等着有一天能在他面前一诉衷肠。
“为什么你要跟我解释？”季白迷茫了片刻，他罕见地被问住了，“有什么特殊意义吗？”
庄恕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来接，季白还好心地开导他：“大家都是成年人，我也没那么小心眼。本来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问过你就算，结果你一直跑，我就…”
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：“职业病，对不住啊。这段时间你躲得也挺辛苦的。”
庄恕呆若木鸡，季白以为他是回忆起了被他追捕的悲惨遭遇，赶紧安慰他：“不过你放心，今天我去复查，医生说已经可以不用来医院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庄恕傻乎乎的样子让季白有点忧心，不会是他说得太直接把庄恕给气傻了吧？
“就是我以后不来了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庄恕还要说什么，季白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“我接个电话。”季队长的右胳膊还吊着绷带，左手用手机怎么拿怎么不顺手，划开接听的时候还连着打开了免提。赵寒震耳欲聋的声音瞬间响彻走廊：“三哥！三哥快回来！你徒弟要造反啊！！哎哟！”
又是一个尖尖的女声：“好啊赵寒，你敢向我师父告黑状！师父我不是我没有，你不要听赵寒瞎说啊！”
季白手忙脚乱关了扬声器，对着话筒干咳了一句：“你们别太闹腾，我马上回来。许诩，别闹。”
他挂了电话，对庄恕说：“局里有事，我先走了。”
庄恕觉得自己的大脑运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，CPU转得太快，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脑门现在都在冒着白烟。
季白说以后不来医院了。
季白让他过得开心。
季白收了个女徒弟。
季白跟他说三句话两句半含糊不清，挂了女徒弟的电话还在笑。
还！在！笑！
庄天仙跑到凌院长的办公室里要上吊：“是谁给季白复查了胳膊？是谁！！！！”
凌院长正在回复李熏然邀请他一起吃饭的短信：“是我。”
他看也没看庄恕一眼：“走廊上正好碰到，就顺便看了看。“
又赞叹两句：“季队的身体素质确实好。”
再看庄恕：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庄恕一秒含泪土下座：“院长…看得好…”

08
凌远和李熏然虽然住到了一个屋檐下，两个人正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是在大半个月以后了。没办法，作息对不上，屋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喘气的，要么就是两个人都争分夺秒地在休息，寒暄什么的，真的无能为力。
李熏然有一次半夜看资料看饿了准备去煮碗泡面，到了厨房才发现凌远在煮粥。凌远看着他手里紫色的方便面桶，皱着眉说了一句：“这个点吃泡面不健康。”
李熏然看资料看得脑袋发晕，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：“凌晨三点吃什么都不健康吧？”
凌远笑了笑，暖融融的灯光下，李熏然看他看得有点呆。
凌远伸手拿走了他的泡面桶：“我煮的粥还多，你要是饿的话还是喝粥吧。”
“啊？哦。”李熏然晕乎乎地捧着凌远递给他的碗坐下，凌远坐在桌子的另一边，李熏然喝两口粥就偷看他一眼。
不愧是全能型好男人，连粥都煮得这么好喝。一想到多年靠泡面和蛋包饭苟延残喘的自己，李熏然不禁流下了宽面条泪。
“凌…凌院长，下次我做蛋包饭给你吃啊。”
凌远抬头看过去，青年睁着两只圆眼睛紧张地看他，卷卷的刘海软软地趴在额头上，似乎怕他不同意，李熏然又说：“我蛋包饭做得可好吃了！”
“好啊。”凌远看他这副模样，不自觉地笑起来，“不用叫我凌院长，叫我凌远就好。”
可是叫凌远的话感觉好亲密！
李熏然的耳朵有点红。他糊掉的大脑已经彻底瘫痪，他赶紧低头喝粥：“好好好好好的。”
“熏然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，熏然？”
凌远的声音带着暖意，好听得像是和弦大提琴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李熏然觉得自己的脸上肯定可以煎鸡蛋了，“凌院长晚安！”
凌远没去纠正他，也笑着说了一句“熏然晚安”。
人形煎蛋器李熏然回到房间，喝完了粥才发现碗里面有一个小羊肖恩的卡通图案。他看看碗里这个，再看看自己床上那个，用被子蒙着头“呜”了一声。
凌远这个人，也太贴心了吧！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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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大家的留言，我觉得超有动力der
其实我觉得应该把凌李踢出去，他们不切题，两个叛徒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