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沉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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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猎这一日天气极好，可惜蔺晨随了梅长苏出行，只能坐在布置舒适的马车里。
“唉，九安山怎么这么远啊。”蔺少阁主坐在马车里第不知道多少次长吁短叹，梅宗主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：“你要是坐不住就寻个由头去找景琰去。”
蔺少阁主恍然大悟状：“江左梅郎不愧是麒麟才子，此计甚好，甚好。”
梁帝病重多时，此番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太子。因体谅梅长苏身体不好，苏宅的马车得了特令远远地跟在后面。蔺晨掀了帘子问甄平：“太子殿下今日骑的什么马？”
甄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：“蔺少阁主，什么叫骑的什么马？”
蔺晨的脸色十分莫测：“嗯，就是什么颜色的。”
片刻之后，一匹全身雪白的快马出了列下了官道，踩着路边厚实的青草留下一串密集的蹄印。广袖白袍的少年催马跑过浩浩荡荡的队伍，像跑过了他在他身边的这十个月。
“太子殿下！”
骑着黑马的太子殿下勒了马缰，放慢了前行的速度，回头笑道：“过来吧。”
白马迈着轻盈的小步子颠颠地与黑马并驾齐驱，萧景琰看着他束发的发带迎风飘扬，眼中笑意渐深：“坐不住了？”
蔺晨毫不脸红地应道：“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前面走多无趣啊，我来陪殿下说说话。”
萧景琰笑了笑也不拆穿他，手里折着的马鞭遥遥地指了指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轮廓的九安山：“别急，就快到了。”
上一次来九安山的时候他还是靖王，如今不过短短一年，物是人非。
“太子殿下想什么呐？”白马被催着跑了几步，堪堪比黑马快了半身，萧景琰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他身上：“我在想春猎那次。”
“春猎那次波折不断，这次秋猎殿下倒是能轻松一些。”蔺少阁主松了松手里的马缰，看着太子殿下一脸认真，“殿下，秋猎有意思吗？”
“哪有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，例行公事罢了。”太子殿下睨了他一眼，“现在知道叫我殿下了？平时一直景琰景琰的，叫得不是挺开心的么？”
“景琰说得是。”蔺少阁主笑嘻嘻地看着他，悄声问，“那景琰，秋猎有意思吗？”
萧景琰早年不得宠的时候无人问津，春猎秋猎自然也无人在意他去了哪里，他同林殊便自顾自佩剑骑马游遍九安山，通往山下的小路也是那时发现的。想到这里萧景琰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些许笑意：“有意思。”但一看到蔺晨跃跃欲试的模样又赶紧说道，“九安山虽属皇家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全的地方。你若是想玩，也要等到我闲下来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蔺晨的眼睛亮晶晶的，若是没有景琰，他一个人去玩又有什么好玩的。
可萧景琰虽应承了带他去玩，该办的事还是一件都不能不办的。
蔺少阁主等得都快开始打瞌睡了太子殿下才算是得了空闲，他立刻拉着人二话不说溜出了帐子。
梅长苏坐在自己的帐子里喝茶，听说太子殿下不知所踪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：“不急，日落之前会回来的。”
列战英仍有些不放心，看苏先生也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说道：“殿下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带，万一……”
“太子殿下对九安山了如指掌，没什么可担心的。”梅长苏不知想到了什么，促狭地笑了一声，“何况他就算带了侍卫也会遣开，让他们跟着有人会不高兴的。”
列战英打心眼里觉得高人说话就是不一般，殿下为什么要遣开侍卫？谁会不高兴？殿下不是一个人去的吗？

列将军口中不知所踪的太子殿下正站在九安山后山的一眼山泉边，身侧两匹骏马低着头喝水。
蔺少阁主蹲在岸边撩了会儿水，泉水清澈，水里的花瓣大的小鱼都能看得见。他玩得开心，正想招呼景琰一起玩，却发现景琰又开始对着虚空发呆了。近来景琰似乎分外容易走神，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蔺晨掬了捧水，悄无声息地起身绕到萧景琰身后。
萧景琰早些年常年带兵在外，风吹日晒严寒酷暑，身体比皇城里头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强了不知多少。眼下虽已入秋，他却也只添了件薄薄的披风。
山泉水冷，蔺晨玩了半晌早就十指沁凉，他有些坏心地盯着萧景琰露在披风外的脖颈，不知这一捧水下去景琰会是什么反应。谁知太子殿下突然回神，蔺少阁主手一抖，凉凉的泉水直接灌进了袖子里。
萧景琰看他面目扭曲，急忙问道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，没事。”蔺晨用力绷着脸，现在只好庆幸自己接的水不多，否则这洋相可就出大了，他看萧景琰一副还要再问的模样，赶紧转移话题，“此处与琅琊山的后山倒也有些相似，就是少了棵树。”
萧景琰不知道他一肚子坏水，还以为是他手冷不好意思说，便也不再追问，转而从袖中取了一方帕子给他擦手：“我记得，是棵梨树。”
“是桃树。”蔺晨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，言多必失啊言多必失。只是萧景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，反而自己仔细想了想：“是我记错了。”
梅长苏料得没错，日薄西山之时列战英来报：太子殿下回来了。
苏先生看着自己帐子里吊儿郎当的白衣少年，牙痒痒地问他：“今日拐了太子殿下出去玩，蔺少阁主可还称心？”
“称心。”白衣的蔺少阁主笑得像只狐狸，“景琰烤的兔子也好吃。本少阁主很称心。”
梅长苏眉头一跳，不轻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。
蔺少阁主恍若未闻，继续喜滋滋地道：“景琰还记得我的生辰，说要带我出去过生辰呢。”
梅长苏的声音毫无起伏：“当初是你自己非要告诉景琰你的生辰的吧？”
蔺少阁主沉浸在要过生辰的喜悦中不能自拔：“大丈夫不拘小节。”